燃海地带第34部分阅读(1/2)
他赴汤蹈火,誓同生死,从不退却半步,他即等同于我;更为巧的是,他与雨希早已相识!松浦君,我看不如令妹与莫飞如何呢?”
雨希惊讶地抬起头,之前她一直垂着眼睫跪坐在松浦隆信身旁,不敢抬头正视我。
“莫非?莫?”松浦隆信和张苍水都有些困惑,面面相觑。
“对,就是莫飞。”郑芝龙笑着向张苍水使了个眼色道。
常开虎施琅等人都嬉皮笑脸地看着我,我张大嘴看着郑森,而郑森依然怂恿着把我推了出来。
“哦?好啊雨希,原来你一直不愿嫁人,是心中早有意中人了吧,难怪吧,说吧,你什么时候暗结连珠的?”
“这哥哥不是的。”雨希红着脸低下头,羞涩地看了看我。
“那么,莫飞君,既然你和雨希早已深交,你意下如何呢?”
我心中一阵颤抖,又如激流湍过,但很快又过水无痕。
“若能与雨希长相厮守,我莫飞夫复何求呢。”
“那就好!”松浦隆信拍案,兴奋地站起来道。雨希亦害羞地抿嘴低下头。
“先生你的意思呢?”
张苍水上下仔细打量了我番,颔首笑着点点头。
“天赐良缘,真是恭喜你了松浦阁下。”
“哈哈,郎情妾意,这门婚事我们就此定下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望星东南
喧嚣的平户城外边,秋风岛外,万里波涛。黑夜之中,仿佛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但又止步滩头,卷土重来。
明月当空,孟觉独自坐在滩头,仰头举起酒壶。酒壶却干干的滴不出一滴酒。孟觉苦笑着扔下酒壶。背后一个人影走来,向孟觉的怀中扔来,又是一壶淡甜的日本清酒。
“月冷天寒,怎么不进屋去坐坐呢?”杨碌在孟觉的身旁席地坐下。
“多谢好意,不过这里面的热闹好像与我无关吧;里面其乐融融,我一个愤恨失落的外人就不适合进去了。”
“松浦隆信已替你灭了龙造寺一族,王有容将军的仇也报了,你多少也该解心头恨了吧。”
“现在能解我心头忧患的,唯有这杜康清酒了。”孟觉回味了一口,扬了扬酒,与杨碌碰杯道。
“看来,屈于海盗的帮助,孟觉,你是有很不甘心啊?”
“在你看来,我有这么清高吗杨碌?如若不然,我就不会在这与你饮这,淡而无味的清酒了。哎,我一个败军之将,又谈何尊严呢。王将军已去,我犹如丧家之犬,个人荣辱早就不再关乎于我;海盗,水师,是兵是贼,只要能接纳我孟觉的,我就当他是朋友。”
孟觉一番话,竟令杨碌有些感动。
“我曾经杀了你们不少弟兄,而现在你们救了我,也不曾为难过我,有机会我一定会自己向郑船长道谢。”
“那只是各为其主时的职责,并非你我意欲为之的事,何必再提及呢。孟觉,我一直敬你是个好汉,倒是有件事你是否还记得?”
“但说,何事?”
启天四年秋,你与副将吕大器率人戍海巡卫时,发现有一艘渔船,刚刚离岸,奔赴大海。暴戾的吕大器举枪便击毙了船上的两个渔人。你见状,便一把夺过吕大器手中的燧发枪说道,剩下三个就交给你了。而你瞄准了许久,才有失水准地打在船头上,都没有打中人。而给了他们足够逃远的时间。
“那又如何,我失手并不偶然。”
“是吗,别谦虚了,你可曾在百步外射中过我的发髻呢。”
“喔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了,你该不会是还想找我报仇吧?”
“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你无意开枪而已!孟觉,那个时候水师戍海,可是只带枪不带绳,只要发现有人下海,就不必抓回不必审问,立刻击毙!而能有你这样一位人次的戍海将领,真是大众之福。”
“那或许是我的失责。”
“那条船上其中一人就是我。”
孟觉默然,陷入了沉思回忆。
吕大器一把夺过孟觉手中的燧发枪,愤愤地催马离开。
“既然他们执意要离开,都已经走到这了,天意如此,何必再拦下呢?”孟觉仍然愣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阻止下海呢,对这个国度不满,他们会用脚选择。”
“哼!你就放他们走!都走了谁来种地,没人种地谁供你吃!”吕大器的话,将孟觉拉向了和渔民们对立的矛盾面。
当海盗们乘着潮水登陆时,孟觉站在海岸线上,手刃无数头颅,从未后退过半步。可是当举起枪看到那些穷苦饥民们出现在枪口下时,孟觉总是无力扣下扳机。哪怕知道在不久之后,他们会换以穷凶极恶的海盗面孔重回岸上,孟觉也仍然下不了手。对他而言,向手无寸铁,寻求生存的百姓下手,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月暗潮回,良久。
“谢谢你,没把子弹射中我。”杨碌开口道。
“算了,杨碌你太抬举我了,何况,这些过烟往事荣誉何必再提,现在的我和那一切都已全无关系。来,喝酒!”孟觉似乎有些醉意地举起酒壶道。
“以,朋友之名。”杨碌也呼应道。
“朋友?呵呵,”孟觉迟疑了下,点头笑道。
“以朋友之名,杨碌,我想告诉你,大潮将至,若得机会,就适时退出吧。”
“怎么说这样的话呢孟觉,你也是这海上身经百战的人,难道还有什么事能令你害怕呢?”
“不,这次我是真的提醒你,杨碌,能退就退吧,大潮真的要来了”
既然国书已失,那一切都已开始进行,再不会停止。不论国书现在或者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中,龙造寺彰,我,你们,还是松浦隆信或者是林风,林道乾;都已不重要,也不能再改变这一局面。当一个国家,尤其是自视强大的王朝,它在外海的尊严需要让海盗去维护时,不管是海上还是陆地上,都不会再平静下来。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这个王朝的信条,也是它表面看上去仍然繁荣昌盛的原因。
每当遇到极大危机时,它总会爆发出无可比拟的惊天力量。当年北方蒙古人进犯乱境,永乐帝即可迁都北上,随同迁去的还有百万无敌大军,天子守国门。从此国境太平;土木堡瓦剌发难,可国难压境,所有人都变得众志成城。曾经汪直闹海,虽一时骁勇,所向无敌。但秋风过后,朝廷即刻调派精英能人,迅速将汪直和他的商海联盟瓦解于无形之中,不费兵卒,不见流血,却让数十万之众海贼沉于大海。之后数十年,沿海虽然马蚤乱不止,但始终没有再出现能够引领浪潮的执牛耳者。而如今,太仓水牢,国书之战,你们和你们的同行们,已经再次触动了这个时代的神经。你们的种种做为,全是向这个王朝下的战书,诸多种种已经引起食肉者们的全部目光。大潮将至,再不会有平静。
我相信此时此刻,国书被抢,将军殉国的急报正在快马的背上,层层传递过山川,驿站;朝着北方奔去。在不久后,京城酝酿的密令,通过四通八达的驿站快马,再次返回到沿海封疆大吏的手中。而更糟糕的情况,则是由成千上万的大军,带着来自京城的命令来到沿海。到时候,不论胡总督他本人愿不愿意,他都会倾尽全力与你们一战,而结果是,有一方必定要被消灭。
平户城,秋风凉月。
远处,潮汐带来海上的清风。这风吹过平户城的每一个角角落落;街市中,繁闹如昔,战事的硝烟已经散去。枝头落叶,町室中的灯火点点,妓院里的和歌不时传来,悠扬远荡。漂洋过海的异乡客们又来到了欢迎他们的土地。
月下,天守阁城上。
海风吹过街市,沿着山坳吹到山腰上,青草浮动,树影飘摇。轻风吹拂过屋檐角的风铃。清脆的铃声在月夜中飘溢在城墙下,这声音清脆悦耳,融化人心,抚慰亡灵。我和雨希依偎着坐在女墙上。
“雨希,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自从静海县一别,我一直都在找你,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不想再离开你,希望能永远留在这。”
“莫飞你不用再去寻找苏豆了吗?”
“不,不用了,再也不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雨希,我现在只有你,只剩下你。除了你谁都不是,绝不要再连你也失去。”
“嗯,莫飞,我答应你。”
我看着月下雨希清新的脸,紧紧搂住她。
“莫飞,为什么你会和郑氏的人来到这里?其他人呢,四哥,西西,还有三保吴平,他们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呢?”
“这故事很长,我们大家,暂时都分开了。而我,雨希,是你支撑着我走到了这里。”
雨希俯在我的胸口上,安静地听着我说,抬着头看着我。她的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胸前,那个刻骨的烙印。
院落中,墙龛上挂着苍松凌水图,席地而放的桌上有两杯清茶。张沧水望着月光,又闭眼默默感受着枝叶无声地飘落。
“你把松浦隆信调教地可真好。”郑芝龙席地坐着,一边喝茶边对背对着自己的张沧水说道。张沧水闻言,转身看着郑芝龙道,“松浦隆信向来沉稳大器,坚韧不拔,一方霸主对他而言,必是迟早的事。他有这气质,呵呵呵,又有我何功劳呢。”
“是啊,时务俊杰者,松浦隆信做藩主,再好不过的结局了,真是天不负我们,从此一劳永逸。”张沧水背依着门扉微笑地听郑芝龙说着,对自己的弟子也颇为满意。过了半响,他又平静地说道,“若是他能早十五年出现,或许我们的大业就不会是现在这番了。”
郑芝龙听后不觉停住了手上的茶,“你到现在也没有忘却,还是耿耿于怀?”
“事人主,尽君忠,立身之本,不敢相忘。”
“别再自责了老朋友,天命如此。浪海滔天,不是你我的能力所能改变的。”郑芝龙听后,叹气安慰张沧水道。
“说起来,船长,我可是就只有雨希这么一个女儿,你推荐于我的乘龙快婿,莫飞,就是他的儿子吧。”张沧水头一瞥,转念问道。
“我们都该庆幸,那孩子没有继承他父亲的高傲跋扈,自视不凡。要不然,这海上就又平添一个风浪。”郑芝龙仍在为自己斟茶道。
“可是他同样也没有继承道他父亲自视不凡的资本,对吗?”张沧水回头问道。
“不,他有,他有这魄力和能力,他迟早会发现自己有。”郑芝龙重的放下茶杯斩钉截铁地说,茶杯中的清波还在荡漾,茶叶在水中旋转沉浮。
“老朋友,我保证,他足够够格做你的女婿,也一定是个好女婿。毕竟,莫飞是他的儿子,也是你的老熟人了。”
“是啊,”张沧水想了想,轻轻地叹了叹气,自言自语道,“你儿子就在我眼前,不知道你在哪呢,天草”
松浦隆信府邸内。暗黑的地下通道中,家丁护着火烛走在前面,为松浦隆信带路。通道的尽头,昏暗的光线里,松浦义信郑披头散发地被关在地牢中。
“对不起哥哥!原谅我,放我出来吧,义信知错了!”见是松浦隆信进来了,松浦义信爬起来,急切地扑过来跪在松浦隆信面前乞求认错。
“义信,你没有错,我们的目标从来也没有相弃过。但这次你愚蠢地站错队了。”松浦隆信走上前,隔着铁栅栏对义信说道。
“嗯?”义信一脸疑惑地看着隆信。
“主人,他们来了。”一旁的家丁低声向隆信禀报道。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两个人影晃动地在通道中走来。烛火越来越靠近,松浦义信才看清,其中一人还受了伤,捂着手臂走来。
“哎?”松浦义信看清了他们两人,无比惊讶。
“汪船长,这次真是辛苦你了。”隆信阴冷地笑道。
番外 篇 信条
乌云散去,天空洗得一尘不染,蔚蓝辽阔。
滂沱的大雨刚刚停止,平静了飞扬的尘土,小山坳上的青草仍垂挂着雨滴。越过山坳,是一处宽阔的平地。
囚车沉重的车轮碾过泥泞的土路。
南海岸畔,江门崖山水道旁,岭南城三十里外,平城,郊外。
“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是冤枉的!是你们诬蔑我们!是你们逼的!吕大器你这狗贼!有种的你放我出来!”
乌鸦在枝头盯哨,到处零落的栅栏散乱地放置着。地上有过战场的痕迹,血腥的味道尚未被雨水和泥土带走,再远处,就是一片乱墓荒琢。上个月,从南方来的海盗刚刚在此登录过,击败了守军水师后,掠夺平城。
几个士兵嬉笑着走在一起,囚车慢慢从他们身边拉过。
“为什么要诬蔑我们!吕大器,你这无能狗官!吕大狗!你会遭天谴!”
囚车里,一个壮实的青年歇斯地吼叫着;他的衣物撕扯破裂,身上满是鞭子酷刑后留下的血痕。同他一起关在囚车里的,还有几个妇人老者。
他就是平城里的商贾之家辛氏氏族的人,辛五郎。辛氏在平城已历四世,几代都是商贾经营之家。到辛五郎时,家中已是十分富足,屯田过百亩。辛氏族人勤恳善良,人丁兴旺;也常常接济方圆乡里贫弱之户。上个月海盗来犯平城,轻易杀死了住屯守军,洗劫平城。这群海盗中亦有人曾接受过辛氏的施赠,念在辛氏善良平易,乐施好助的份上,海盗们放过了辛氏,没有洗劫他们。
半个月后,副总兵吕大器率水师官兵拍马入至平城。
“再叫吧再叫吧,再叫大声点,哼,都死到临头了,海上这么令人心烦呢!”骑在马背上的吕大器眯着眼掏了掏耳朵。他只是红袍官府,一身轻便前来监刑。吕大器抬起头,伸手挡了一半眼前耀眼的阳光。
“差不多时辰了,送他们西去吧。”
海盗来犯时,平城中其他几个为富不仁的商贾大户都被洗劫一空,唯独辛氏秋毫无犯。于是他们对辛氏家族分外仇恨。而刚到平城的吕大器立足未稳,亟需物资支持。了解了平城的情况后,吕大器即刻有了主意。他指示耳目在城中四处散播消息,称辛氏与海盗往来密切,相互勾结,所以才未在洗劫中遭难。人言可畏,谣言散布后,从前建立起的威望在一夜之间被毁灭全无。深陷孤立敌视的辛氏还是坐不住了,是夜,辛氏一族准备举家外逃。而这正中吕大器的下怀,他早已经遍布人马等待这一刻。在半路上将辛氏一族全部拿下,所有人连罪诛杀,家产积蓄全部充公,辛氏一族满门抄斩。
载着辛氏的囚车后边,还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正是从前被辛氏救济施舍的平城里的穷苦人们。但他们并非感恩戴德来送别辛氏。之前吕大器与地主商贾们放出谣言,称辛氏家产无穷,宁死也不肯交代。所以这些穷人们一路跟着前来,是希望能在被处死的辛氏族人的身上搜得一些金银牙根。可怜辛氏族人,生前积善行德,死后却连尸身都不得安宁。
几个士兵松散地聚在一边,嬉笑说谈。他们手中的大刀上,还有浓稠的鲜血不时滴落下来。
“嘿哈哈哈哈,愚蠢地生意人,总兵大人进城了也不懂得孝敬孝敬,看把你们全家性命都搭上了吧,哈哈哈!”
“盲目的百姓怎么会懂得明辨是非呢,只是一群没有信条的跟风蝗虫而已!”
“死得好!嘿哈哈哈哈,你们看看,前天去抄家时,我从辛氏女人身上找到了什么呢!黄金金的肚兜啊!哈哈哈,愚蠢地蝗虫,还以为能拾到残羹冷炙,真是傻瓜,大人早拿光了,还轮得到他们!”
“哎你这混蛋居然也不告诉我!”
“哈哈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