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杏林(二)(1/2)
杏花村的夜晚并不宁静,始终处于一种隐隐的喧闹氛围里。犹如潮汐涌落时的声响,忽而“唰唰”地破空奔涌而来,忽而无声无息地悄然隐退,悉数散进绵延不绝的山脉峰岭里。连同明晃晃的月光,一如四处流淌的清澈涧水,泛着清凉凉的温度,充盈在每一处它所能达到的空间。
月光悄无声息地漫进山洼田脚,漫进村头院落,漫进窗棂门缝,肆无忌惮地映亮了三间没有任何隔墙的屋子,使通间的屋内明亮若昼。优柔的辉晕里似乎散发出“咝咝”的微响,与屋外如潮汐涌落般的声音呼应着,唱和着。
赶了十多里的山路,再加上几天来旅途中的辗转劳顿,困乏的茂生与京儿已经酣然睡熟了。木琴却一丝儿睡意也没有。她直挺挺地躺在用木棍和土坯临时搭建起的床上,听着屋外忽远忽近的声音,嗅着满屋里浓重的牲口粪便气味儿,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毅然抛弃父母家人,跟随茂生来到这个深藏大山腹地的陌生小山村,是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还是明智地选择。
下午,经过漫长山路的艰辛跋涉,在自己渐渐支撑不住而感绝望,即将放声大哭的时刻,在那个山涧边,那个略显平坦的草地上,是茂生及时地给自己注入了一种新的**和活力。
木琴并不是一个对**十分贪恋的女人。在与茂生的几年夫妻生活中,每每都是茂生的兴趣高一些,主动一些,而她始终处在被动的位置上。一旦茂生的主动出击激发了她体内蕴藏的**,她的感受似乎又比茂生的感受还要深,还要浓。
几个月来的家事纷扰和艰难地掂量选择,让她早已忘记了夫妻间还有法定的生理所必需的抚爱。她像一只被重重猎网死死裹住的小兽,拼命地挣扎,无助地哀嚎。在终于横下心肠撞开重重猎网一路随夫北上的途中,她不能自控地一遍又一遍盘问着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对了,还是错了。俩人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那点儿家业,被远远地抛在了南京。现在的自己已是两手空空,像一个沦落街头的乞丐。(www.广告)她什么也没有了,只有焦虑与苦闷相伴相随。
正是在那个绝望无助的时候,茂生给予了她真实而狂热地拥有。她突然明白,她还不到沦为乞丐的地步。她还有丈夫的爱抚,还有乖顺的京儿和腹中快要面世的鲜活生命。更主要的是,她还有健康的身体,充满活力的青春,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渴望。自小刚强的她在心里重重地告诫自己,没有过不去的沟坎儿,没有走不通的路径,相信自己,别趴下。
终于站在了杏花村的村口上时,她的美好愿望即被眼前的现实击得粉碎。她的决心再一次动摇了。
杏花村座落在一个山环里,四周是耸立的高山峻岭。漫山满坡的杏花像一层厚厚的滚动着的锦簇云团,罩满了这片宽阔的山坳。
村中的院落错落无序,散落在山坳的底部。每一户的院落都是单门独户的,没有山外村庄里山搭山墙挨墙的整齐和平坦。高处的房屋可能就建在低处人家的屋顶上,低处院落里的人需仰头卡腰高腔儿,才能与上面的人家对话。而低处人家院落里的任何举动,都会处于高处人家无意中的视野内。幸亏有茂密的杏树疯长在墙里院外,堪堪遮盖了点儿需要存放**的场所,像茅厕之类的地方。
初时入目的景象,让木琴好生欢喜。随之,又有众多的乡亲听说茂生一家回归了,便一窝蜂儿地奔来,嘘寒问暖,追长问短。问得最多的,也最敏感最切中要害的是,好好的城市工人不干,干嘛非要窝屈回山旮旯里来刨土坷垃寻饭吃呢。这种问题一时不好明说,而且也一时说不明白,就弄得茂生面红耳赤狼狈不堪。吞吞吐吐了大半天,连他自己也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净冒虚汗了。
木琴也替茂生着急,想替他解围。她与村人又都陌生得紧,插不进话去,就不时地轻声呵斥着京儿不要到处撒欢疯野。村邻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木琴身上,直夸茂生有福气,领回这么俊的一个媳妇,脸白得赛过艳艳的杏花,还给生了这么招人喜爱的娃崽儿,真是老祖坟上冒出了青气,长出了蒿子。这一场轮番轰炸式地夸赞,让木琴心里惶惶的,又甜甜的,像喝下了几口蜂蜜一样。
茂生赶紧为自己解围,向木琴一一介绍哪个是大伯小叔,哪个是大娘婶侄儿,弄得木琴晕头转向,左右点头问好,却一个也没能记清楚。
这时,过来一个汉子,催促着众人快去上地干活。他说道,有话回头再唠嘛,得赶紧把茂生家安顿下才是正事。
木琴记住了他的名字,叫酸杏,是村子里的支部书记,比茂生大一辈儿,应该叫他叔。
茂生爷当年创建的六间房屋仍在,只是被生产队临时充作了牛棚。破烂的院子里到处陈横着料草、木棒及牛粪。院中的隔墙塌得仅剩半人高,且长着一丛一堆的野草。站在东院里,西院的景物一目了然。
东院里的三间房屋是存放牲口草料,兼做饲养员睡觉的地方。西院是圈养牲口的场所。酸杏的意思是,没想到茂生会这么突然地回来,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就暂且把东院的屋子收拾出来,先安下身。随后,大队赶紧调整,把院子如数让出来。至于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先让自己女人从家里匀出一些过来,对付着使用。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也先从生产队里借着,随后从年底工分里扣除。这样的安排,让茂生感激涕零,也让木琴无话可说。一家人便满心欢喜地接受并照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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