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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不定谁人堪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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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这世人敬称的宗二先生大步流星而来,宗大郎急忙拿着布帕来阶前相迎,待将自家叔父身上水渍擦拭一番,柳晏与虢玩也已起身相迎见礼。

“兄长,”入得廊内,见得兄长安坐其间,宗二先生俯首恭恭敬敬的拜见,“明道拜见兄长。”

“先饮茶,再与诸位一叙,”宗放此时已是放下葵扇,又拾起了一柄麈尾来,轻轻摇动,自家儿子便知情识趣的上前来,“掌灯后,招呼三郎、六郎与柳二郎去后院传筵。”

青年轻手轻脚的先于案上支起三盏双龙青瓷省油灯,再于副阶下檐挂起四盏素纱烛笼,缓缓退下。

待大郎穿廊走向院门,宗放的二弟宗端放下了茶盏,因为身穿甲胄,不能盘坐茶席上,乃是大马金刀的端坐在了大郎所置杌子之上,肃然道:

“我与儿郎们前日到了东丹,往河北走了二百里,那里有了确切消息。”

廊内诸人,皆放下手中事,神情皆严肃起来。

“此去与旬前游弈马军回报有何不同。”宗放将尘尾轻拂,撩动沉香香气荡漾开来,香气清爽,无论焦虑或烦躁之气皆为其涤荡而去,众人只觉着神凝气爽,泥胎宫一股清流使得思虑都灵动起来。

“更为诡谲,东丹境内除边境营垒森然,我等入境二百余里竟未见得有年轻牧人放牧,按照常理,此时已是开始收割牧草冬储的时机,却见得只有老弱妇孺操持此事,而各马场再去探查,连上次还能看到的三四岁马匹也不见踪影。草原上放牧的都是老人、孩子甚至是女人,所牧都是牛羊,所骑之马也是嬴马居多,按着往年光景,少了牧民三万余,马匹万匹,挂膘牛羊一万五千余。”

毕竟是名满两朝的杰出将领,亲自巡边探查也是关注到每个细枝末节。

“回程时,再过东丹营垒,依旧无人出来阻拦,并非是堡垒空虚无力阻拦,而是一副坚壁清野的打算,而我朝并未有出兵的打算,因此这等作态有些欲盖弥彰了。”

多余话宗端没有说,而柳晏和虢玩也是局中人,如何不知道其中深浅。如今无论大肇与大晟都没有主动挑起战端的打算,至于北地更为强大的大綦则是凰后这女帝年迈立储的关键阶段,即便是未来储君须以武立威那也是将来事,现在是无暇他顾的。那问题就在于此,东丹如此军备是打算针对谁呢?!

宗放思虑片刻,面朝昏沉夜色的虚景,扬了扬尘尾驱开扑向灯笼的飞蛾:“明道,你且说说东丹使团是个什么情形!”

“东丹绮里太后以为我朝慈圣太后贺生辰为名,派遣使团于十日前自上京出发,前日已经到达凌云关。国信所已接到东丹国的通传,待上报朝廷,朝廷批复到关前放行使团。按着太宗朝旧例应循着山阴道而来,每日行程应在五十里左右,则抵达京都启封至少须三十日。”

其实自两国边境凌云关至京都最近约一千里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即便是中途不换马,按日休息,也不过旬日便可抵达,只是涉及东丹使团自然不能使其走粮道,而是尽量绕道而行,至于速度更是不疾不徐,安步当车。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两国乃是数十年的纠葛不断,大肇太宗更是北伐收复六郡不利郁郁而终,如此情形下,东丹竟然以庆寿为名派遣使团,若别无所图,三岁孩童也是不信!

果然,东丹使团一出,莫说大肇,乃是天下震动,尤其是盟邦大晟更是急忙派遣重臣携使团而来,而周边诸国恐怕也会络绎而来。在宗家已然是大晟朝两员重臣现身,只怕大肇朝野也是暗流汹涌了。

宗放不觉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莫看自家这么大名头,也不过是随波逐流,见招拆招罢了。

宗端见兄长面色略有凝色,略微停顿才继续说道。

“正使是绮里太后侄儿南院太师绮里远山,副使三人,有南院翰林中原六郡麻山横氏的弟子,名另德允者,另一人乃绮里挞凛族人,现为腹心长宁军祗候郎君,绮里冯多罗。还有一人乃是东丹达辇常衮九帐的謻剌曼合獭;另有属官八人,宫帐侍卫合计二十六人,侍从合计二十八人,侍女合计十六人。随扈甲兵八十八人,皆携带重弓重甲,押班杂役二百二十二人,多携短兵刃。总计四百五十九人,赐赠国礼装载达三十六车,其余车驾二十八辆,驮马三百二十八匹,战马四百四十四匹。

嘶,柳晏不禁吸了口凉气,如此规模的使团,所图非小,只这随团护卫若是战阵上都能成改变战局的核心力量。

”贵朝好魄力,如此一支队伍,竟能放他进来,“虢玩言语有些揶揄,也是实在有些吃惊。吃惊之余也是实在有些摸不着脉络,即便使团武力充沛,只是如此大鸣大放难道真的把南朝之人视作僮仆夯货吗?小心戒备之下,使团这些人但凡有出格举动,只怕是有来无回的结果。既然如此,东丹所作所为是要做什么?

“实在是不同寻常!”宗放待兄弟宗端讲完,微捋长髯,稍顿言道。

宗端只是黑着脸点头,等待兄长发言。

宗放却不急着说话,而是将煎好的沸水取了下来,从容不迫的操持起茶水来。

且说,大郎领着三个儿郎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向后院走去,小洲水气氤氲而起,提着手里的烛笼映的诸人影影绰绰。芒种之后,入夜后的暑气本来浅淡,此时透着雨后的阴润格外清爽。

只是这分清爽,难以掩抑少年的焦躁。

“大兄,父亲怎么说?可有什么安排?”六郎紧跟在侍茶青年身后,反复追问。

青年提着烛笼徐徐向前,离开光彩夺目的父亲身边,详看此青年也是玉人一个,水青色羽衣,藕色的桃巾,此桃巾其父改了形制,呈并桃样式,更增秀气。这便是宗放的庶长子宗渥,字士言,取自“赫如渥赭,公言锡爵”,所谓字以明志,可见宗放对于庶长子的看重。宗渥清纯亮直,学思沉敏,宗放夫妻修道隐居于山水间,不染庶务,故而宗渥十五岁便代父处理家宅内外事务,虽是庶子却颇得阖族敬重。然而,二十弱冠以来,也逐渐潜心修道,精研棋道,其书斋自题“忘忧清乐游弈间”,其父也曾言二十年间,若无外事所累,由棋道入大道,绝非殊事。

故此,虽然待人接物时如沐春风,其实私下里倒是一个沉默寡言,自得其乐的雅人,如今二十二岁年纪,尚未婚配。世人皆以成家立业标志着人生成长到新的阶段,未成家的男子总是给人轻佻肤浅之感,然而宗渥却颇具名士风范,待人接物深得其父风范,其俊朗飘逸的外表下,即有文心蕙质的温润,也蕴含着道法菁纯,武学初成的蓬勃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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