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枕簟虚凉清梦境(1/2)
原是早食过后休憩之时,先生自无怪。
“有三位沉稳士子为我遮拦,想来我今后的日子不会太难…”他风趣释然,李末值等也陪笑,“诸位皆是王公亲贵,诗书世家之后,这位士子,想必是晋恭王三子晋定王弟平阳王罢…”
那边又有人插科打诨,“是,先生,他便是平阳郡王!”隆平侯长子张镛与之交涉不深,久看不惯朱济熿平日作为,忍不住笑觑一声,引得面前的李睿、李旭等人也笑声四起。
“素闻晋恭王爷自幼文从景濂,书从子循,是否也与郡王你讲过其如何尊师重教,谨身受悌的…”
朱济熿一时羞愧,不敢愤起却一应痛恨在心。
“既已身居高位,便要在其位谋其事,而非然与我一介文人争口舌,解缙既有托于我,就请诸位洗耳恭听!”诸子无议。
课休,诸子散学,李家与耿家几位日晡皆还有骑马射箭刀剑兵刃要练,耿成李末值耿真几人先行,孟逸去拜会先生。
他加快步子跟上了光世,先生问他作甚,他才道来由,“前军左都督李二爷长子李宪今日告假,因先生今日初来,托吾与先生告明。”
“原来如此,你如今一说,我且知了。”
他问,“士子是否将要考举?”
“是。”孟逸跟随其后,涉过槐树林且行且深,“庭前槐树绿阴阴,静听玄蝉尽日吟。枕簟虚凉清梦境,了无俗物动禅心。”他读得生有意味。
“为师者,即能人文却不能教人心,考举之事,切记勿骄勿躁。”
孟逸稍躬身,“学生明白。”
两人相视而笑,光世见他眉目疏朗,容止可观,便赞,“孟侯爷家的公子果然不凡。”
光世且去,孟逸相告作礼。
孟逸骑马出学,如踏槐锦行,延袤十里,槐青新绿。
酉时日沉,旬旬几时动身劳神令人稍有平静。
那耿真确真如下山猴头,左窜右窜,好不活脱,“说后两日盛庸将军要在此教授武艺?”
“为何如此大惊,你怕是平日里练得不够罢。”李末值默默无语,见末休也无兴趣,耿真便缠着他哥耿成问切,耿成虽模样身长玉树,谦谦君子,却文武兼备,常被耿侯称赞,颇有老侯爷当日之雄才广略。
“以瞻不去,甚不合理啊。”朱济烨笑说,耿真连连言是,谓,“盛庸将军在武将中久负盛名,我确是想要师从他学。”
“你还算了,较我都还差些呢。”见李末值玩笑他,反过来道∶“这不叫我哥嘛,兄长您便去吧。”
朱济烨这且也邀李末休耿成一同,“思齐,以瞻你们二人可非要为了考举太过警惕了,需得放松放松!…”
二人相视笑浅,才好恍然答应。
再问李睿、李旭何去,“他们固然是不来,今日……”李末值话说有余,却被耿真嗔怪,“朴俞你倒说,何事啊?”
“额…”李末值脸色焕变,“没什么,他们许是终究不想来。”
朱济烨畅怀,“为何李二爷嫡三子,偏偏只有潜生一谦逊为人,其他两儿却浪荡不羁。”
“宪兄为长,自然有成仪范。”
“思齐你亦为长,为何末值非然?”李末休与末值对视,末值只好受其慰,不免连连自愧不及兄。
众人畅所欲言,饮茶论文直至二刻回家。
李末休已入府邸,李睿却堂而皇之地在澧园前候着李末值,直到见他时将他叫住,末值大怪,两人在躲进李睿的马车里说话。
李睿却胡言乱语,“你真是不去?那日那女子可在等着你呢…”
“你满口胡言什么!那日我虽是喝了些酒,却从未对她做过任何不轨之事。”
李睿却回,“可那女子不信,偏要你亲自去说个清楚,若是不依,她可就要到处宣扬此事了。”
“什么?”
“你听我的,且去会会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将你怎么着啊,若是此事不善妥,我们皆会被他所害。”
正思灼焦虑,远处听闻一阵马蹄驶来,正要下车的正是国公李甄,见来人马匹陌生,问,“那些是什么人?”,侍从也说不知,一行人且入园去。
李末值犹豫不决,才痛快回答去罢。
便由李睿带路,往城北缘深楼,马蹄方才落在阁楼正门,二人下马车,迎面就已有有人来迎,前头是缘深楼赵妈妈,紧随后是店内招牌芙娘,“哎呀,我任谁来了呢,这不是李家二公子吗?”李睿在前头行,末值跟随其后。
李末值奇想自己不过来这一次,她怎么就记得自己身份,“你认得我?”
“怎能不认得呢?李公子长得如此风流倜傥,怎会不认得呢?”芙娘施粉戴翠,呢喃细语,不时便用细指在他身上轻抚,李末值与她几度远离,方踏入门楣,那芙娘的手便已挽上其臂,死死拽着不放,头便枕上了他的肩,末值只好拂袖将其撇开。
那芙娘着实被惊着,平日里用到其他男人身上的招数在他身上施展不开,见他紧随李睿,“快带我去见她!”
令她此等头牌一时众人面前丢了脸面,故且刻意在背后笑觑道∶“哟!这是着急去见哪位绝尘女子啊!”
阁中华台初设,乱中有序,仿佛在预备着今晚的大戏登场…
“急什么,人家姑娘也是…”末值催促质问,李睿才带他去寻,二人忙上了二楼,楼中一房间,二人入房间,李睿怎么舍得错过这么一场好戏。
此间女子皆红粉傅雪,绿粉勾眉,发钗堆髻,银环坠耳,丝带缠身,华衫外露,行止矫揉,眼眸佻动。
楼阁二层,有些纠缠不休的,玩笑淫乐,多为左揽右抱,醉生梦死,耳边莺莺燕燕,似有一阵大戏要上场,忽而帘幕丝带从高空抛下,艳丽夺目,众女子悬坐荡漾而落,花瓣雨雾中个个头戴圆锦冠后系发带披于腰间,盈盈一握腰侧却绕鲜花蝶粹…
李睿在面前看得沉醉不知去路,眼中满是她们身穿百合花纱裙,裙长及脚,在悬空中翩翩起舞,带着民族的独特朦胧美,艳非凡俗。
不过今日的主角,似乎非舞女或是李睿,李末值,而是世家贵门。
几时两人不知为何抵到了楼檐之上,这过道穿廊的,人来人往,虽都刻意醉了烂了,但还是有眼睛的,见女子嘴里喋喋不休,大声宣扬起来,“大家快看啊!这位公子轻薄我,还死活不认帐,非说我故意,我怎么能以自己的清白来做威胁?”
“大家给我评评理,我一弱女子,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若是你们今日不给我做主,我怎么活得下去啊?”说时她呜呼哀哉起来,吵着些无光痛痒的言语。
李睿见势不妙,连忙冲到面前,劝她三思。
谁知对面围观的竟是平阳郡王朱济熿,他是个怀恨心甚,行事狠绝的人,只要是认定要做的事,就必须得做,“帛安!”
他此时脸露所思,倾靠在纱枕上问道∶“那两个人,是李家的?”
“是。”侍从帛安附在身侧回,阁楼里瞬间因他们热闹异常,“好事儿…”
帛安不明白,“你不需要明白。”
“我记得吏部侍郎郭进今天也来了…”他语气极缓,像有事又无事地…
那边女子逼急,李末值对其热望无动于衷,“我乃隆平侯之女张臻,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从这儿跳下去,让你成为这满京城的非议所向!”
李末值怒而不可显,百口莫辩,实对其无生死却有所顾忌,“你先冷静冷静,有何事我们好好说…”
见他不过是在搪塞,脸色都不曾变过,对她还是一样漠然,一样只有迫急而无半点怜爱。
“四郎你可知道,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便倾心于你,于是我便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期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你,可你却从未想过我,想过要来看我……”她泪如涟,妆淡化,模样狼狈,一会儿肆声,一会儿又细声细语。
瑶台人尽注视张望,同情怜悯的有,议论未休的更有,帛安问,朱济熿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好一个专情的女子。”“好如此百无遗漏的一局。”他似乎要轻笑。
“他确是在阁中。”
“那就让他知道,越多人知道越好,他不出来主持大局,还有谁呢。”朱济熿纷乱中喝着茶,帛安再疑,“为何?为何他会来为今日之事做主?他不过也是来寻欢的罢了。”
“你不也说了,他是来寻欢的。他若是来寻欢也好,体察也罢,谁能清楚呢?凭今日这势大,京城会有谁不知道?”
帛安意明且笑,了然于心,“他若不管,便也是这花街柳巷中的一个,他的吏部左侍郎之位也就不稳,若管了,便是明臣义仕中的一个。”
朱济熿短哼了一声,他一去且归,郭进介于名声与乌纱帽不得不来,他也是没想到此事牵连的,竟是李家两位,问清始由,经过,权宜之下只能将此事暂时瞒着,封锁消息。
闲杂人等通通撵出阁外,朱济熿甩出袖子,一步跨上马车,“明日有好戏看了,本王且等着!”
“张镛讽我为平阳王,而他朱济熺却承袭了晋王,如此我便要让他全家臭名在外,李睿笑我丢尽脸面,我便让他不得安宁,自食其果。”帛安撩起帘子,缘深楼内外从笙箫到寂寥还不过一暗夜的时分。
可事后此事却仍有人议论纷纷,高门显贵之间不免沦为话柄,郭进将人安置在一处,心下自知无论曹国公,还是隆平侯,都是惹不起的头,一个旧朝重臣,一个燕王宠臣,得罪了谁都不免家职不保,遂五更阳初时武英殿,人至而有事禀明燕王。
“吏部左侍郎卿郭进求见!”
一声传号动辄整个皇宫大殿。
“殿下!”
燕王见他怯怯巍巍,“殿下,臣恐此事说出有损您之颜面!”
燕王处事不惊,令他何事直说,他才敢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诉清∶“昨夜城北缘深楼…”提及地点时其不免心中也一颤,是一种身临其中的唯恐,“有几人因事生乱。”
“你卿果然出众不凡,此等事也要来禀我?”燕王似有怒起之色,郭进吓得两眼昏花一时不知所以,匆匆忙忙,“陛下,那其中二人,乃李家两位,一位乃曹国公之四子李末值,一位乃前军左都督之次子李睿。”
燕王生疑,若是此事与上无关,郭进也不必冒险禀告,偏偏徐夫人乃当今王妃之姊妹,换作话说,李家是即将临朝新帝的外戚。
“他们二人有何事?”燕王语境放缓,真实把此事提到了心尖上,“他们二人自然无事,不过在醉深楼喝了酒,寻了乐…”
他可知此话如锋刺般扎在燕王眼中,恐真令他怒极生悲,他才遑急再诉,“却是那李家四郎,引的一女子谓其轻薄失礼,又不予理睬,才出来惹大家置评。”
燕王不以为然,厉目斜视,“一个风尘女子,还要劳烦本王来处置吗?”此时郭进已跪地赔礼,“陛下…此人若真是风尘女子,我万不敢扰烦于您,只是……”其胆战心惊,脱口而出,“她乃隆平侯之女张臻。”
令燕王当庭震怒拔起,急召曹国公觐见,李甄早已着庄重朝服候在了武英殿大门外,郭进前脚踏出,李甄后脚迈入。
殿上,李甄竖立孤注,“国公可也是听闻了今日一震惊人闻之事啊?”
其言已如一方玄铁,压在李甄心头,动辄而落,不动则重,“陛下…我儿与侄行事不端,臣愿求得圣谅。”
“何言求我的原谅…求的人心原谅吧!”说时一番书择抛在腾桌上,笔墨纷飞,纸砚彻翻…世人皆说天子一怒穹顶动荡,四海混沌,万神共愤,八方静言。
李甄虽愧不敢言,却不得不说,“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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