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拜师（下）（1/2）

方老爷面色清静，目不转睛的品着茶水，冒充没望见方铮投过来的极其幽怨的眼神，心中却是颇不清静，人越老越丢不起脸，更况且方老爷照旧金陵城里有头有脸的豪富豪。所以方老爷撒了谎，无它，体面而已，完全是下意识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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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家数以千万计的商号大东家，怎能容得别人说他儿子乃不学无术，败絮其内的纨绔子弟？纵是别人当他面不说，可方老爷也受不了那种挖苦讥笑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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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面这个工具虚无缥缈，有可时候是真的看得见摸得着，身处方老爷如今这个位置，感受更是比一般人深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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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陈夫子启齿一问，方老爷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抢着帮方铮回覆了。话都落了音，方老爷才忏悔，作为商人，方老爷这辈子一定说过无数假话，但今日说的这个谎，毫无疑问是最容易被拆穿的，这令方老爷心中忐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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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的想法跟他那宝物儿子想的一样：万一这陈夫子兴致上来，就地考量方铮的学问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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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父子比谁都清楚，生员只是戴在头上的一顶帽子而已，这顶帽子就像一个气泡，轻轻一戳就破灭，学问这工具取不得巧，也没有捷径，旦夕苦读之功，少一丁点儿别人就能看出深浅来，更别说这位方大少爷连字都识不全，一张嘴便得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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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人面扑面坐着，心中都惴惴不安，只盼陈夫子赶忙端茶送客，回去的路上再好好相互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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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是优美的，现实是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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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陈夫子不负众望，眼含期待的道：“既是如此，我来考考你，经义之类的太深广，今日就先不说，我出个对子，你来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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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我能说不吗？方铮哭丧着脸，老爹是不是居心想看我出糗啊？你儿子出糗对你有什么利益？还生意人呢，尽干这种损人倒霉己的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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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爽性心一横，大不了我就说前阵子摔坏了脑壳，以前学的工具都不记得了。横竖老爹在场，难看也是他难看，谁叫他阴我来着，我也让他丢一次脸，这才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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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爷却是神色颇为尴尬，怕什么来什么，眼下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儿子肚里几两货色，他最清楚，喝花酒玩女人他是其中翘楚，从小到大连书都没怎么摸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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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拜师么？怎么拜出这么个情形来了？按习俗来说，陈夫子只需收下方家的礼物，然后不咸不淡的温言勉励方铮几句，最后端茶送客，这事儿算是齐活了。人算不如天算，早知道爽性就让这孽子认可自己大字不识多好，也省得父子二人背个“诳语”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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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爷年岁老了，对自己这张老脸愈发看得金贵，闻言要对对子，马上嘴一张，企图将这事给岔已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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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方铮已经盘算主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大不了学对穿肠那样吐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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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给方老爷打岔的时机，抢着道：“如此，便请夫子出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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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爷肩膀一垮，懊恼的闭上眼，倚在太师椅的靠背上，实在不忍心看儿子接下来张目结舌的窘态，你们爱咋咋地吧，老汉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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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望着墙上挂着的孔圣画像，沉吟了一会儿，道：“听好了，我出‘昨夜敲棋寻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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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闻言眼睛一亮，咦，这对联哥们好象听过呀。怎么在这个时代，还没人出过这个对联吗？哇卡卡，作弊器，金手指，穿越的生活是何等的优美呀，以后本少爷又多了一个称谓：才子，方大才子，风骚倜傥英俊潇洒的方大才子。谁叫得高声，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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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中文系的，对中国的古诗词和对联方面肯定不生疏，方铮上大学时念书不算太认真，可几多也受了些熏陶，看过几本正经书，什么“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之类的照旧知道一点。虽然，方大少爷更相识的是《金瓶梅》之类的纯学术性言情小说，经常研究到废寝忘食的田地，至于研究事后有没有托付五女人资助消消火，这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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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出的这个对联，正幸亏方铮所知不多的知识规模内。不得不说，这厮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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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出的是个双关联，这个上联中的“子路”包罗两个意思，一是棋子的路数，二是孔子的门生，其中有一个正好也叫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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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回忆了一下，马上就有了谜底，装模作样沉吟了一会，朗声道：“学生对‘现在对镜见颜回’。”言罢自得的伸手轻拂方巾，看似飘逸，实则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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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个双关联，其中“颜回”也有两个意思，一是真实面目，二是孔子的门生中，也有一个叫颜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