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曹阿瞒许田打围 董国舅内阁受诏（2/2）

起身何地？如何创业？”承大惊曰：“陛下戏臣耳。圣祖之事，作甚不知？高皇

帝起自泗上亭长，提三尺剑，斩蛇起义，纵横四海，三载亡秦，五年灭楚：遂有

天下，立万世之基业。”帝曰：“祖宗如此英雄，子孙如此懦弱，岂不行叹！”

因指左右二辅之像曰：“此二人非留侯张良、酂侯萧何耶？”承曰：“然也。高

祖开基创业，实赖二人之力。”帝回首左右较远，乃密谓承曰：“卿亦当如此二

人立于朕侧。”承曰：“臣无寸功，何以当此？”帝曰：“朕想卿西都救驾之功，

未尝少忘，无可为赐。”因指所着袍带曰：“卿当衣朕此袍，系朕此带，常如在

朕左右也。”承顿首谢。帝解袍带赐承，私语曰：“卿归可细观之，勿负朕意。”

承会意，穿袍系带，辞帝下阁。早有人报知曹操曰：“帝与董承登元勋阁说话。”

操即入朝来看。董承出阁，才过宫门，恰遇操来；急无躲避处，只得立于路侧施

礼。操问曰：“国舅何来？”承曰：“适蒙天子宣召，赐以锦袍玉带。”操问曰：

“何以见赐？”承曰：“因念某昔日西都救驾之功，故有此赐。”操曰：“解带

我看。”承心知衣带中必有密诏，恐操看透，迟延不解。操叱左右：“急解下来！”

看了片晌，笑曰：“果真是条好玉带！再脱下锦袍来借看。”承心中畏惧，不敢

不从，遂脱袍献上。操亲自以手提起，对日影中细细详看。看毕，自己穿在身上，

系了玉带，回首左右曰：“是非如何？”左右称美。操谓承曰：“国舅即以此袍

带转给予吾，何如？”承告曰：“君恩所赐，不敢转赠；容某别制奉献。”操曰：

“国舅受此衣带，岂非其中有谋乎？”承惊曰：“某焉敢？丞相如要，便当留下。”

操曰：“公受君赐，吾何相夺？聊为戏耳。”遂脱袍带还承。

承辞操归家，至夜独坐书院中，将袍仔细重复看了，并无一物。承思曰：

“天子赐我袍带，命我细观，必非无意；今不见甚踪迹，何也？”随又取玉带检

看，乃白玉玲珑，碾成小龙穿花，背用紫锦为衬，缝缀端整，亦并无一物，承心

疑，放于桌上，重复寻之。良久，倦甚。正欲伏几而寝，突然灯花落于带上，烧

着背衬。承惊拭之，已烧破一处，微露素绢，隐见血迹。急取刀拆开视之，乃天

子手书血字密诏也。诏曰：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克日操贼弄权，欺压君

父；结连党伍，松弛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

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义士，殄灭奸党，

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建安四年春

三月诏。”

董承览毕，涕泪交流，一夜寝不能寐。晨起，复至书院中，将诏再三寓目，

无计可施。乃放诏于几上，沉思灭操之计。忖量未定，隐几而卧。忽侍郎王子服

至。门吏知子服与董承交厚，不敢拦阻，竟入书院。见承伏几不醒，袖底压着素

绢，微露“朕”字。子服疑之，默取看毕，藏于袖中，呼承曰：“国舅好自在！

亏你如何睡得着！”承惊觉，不见诏书，魂不附体，手脚忙乱。子服曰：“汝欲

杀曹公！吾当出首。”承泣告曰：“若兄如此，汉室休矣！”子服曰：“吾戏耳。

吾祖宗世食汉禄，岂无忠心？愿助兄一臂之力，共诛民贼。”承曰：“兄有此心，

国之大幸！”子服曰：“当于密室同立义状，各舍三族，以报汉君。”承大喜，

取白绢一幅，先书名画字。子服亦即书名画字。书毕，子服曰：“将军吴子兰，

与吾至厚，可与同谋。”承曰：“满朝大臣，惟有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是吾

心腹，必能与我同事。”正商议间，家僮入报种辑、吴硕来探。承曰：“此天助

我也！”教子服暂避于屏后。承接二人入书院坐定，茶毕，辑曰：“许田射猎之

事，君亦挟恨乎？”承曰：“虽挟恨，无可怎样。”硕曰：“吾誓杀此贼，恨无

助我者耳！”辑曰：“为国除害，虽死无怨！”王子听从屏后出曰：“汝二人欲

杀曹丞相！我当出首，董国舅即是证见。”种辑怒曰：“忠臣不怕死！吾等死作

汉鬼，强似你阿附民贼！”承笑曰：“吾等正为此事，欲见二公。王侍郎之言乃

戏耳。”便于袖中取出诏来与二人看。二人读诏，洒泪不止。承遂请书名。子服

曰：“二公在此少待，吾去请吴子兰来。”子服去不多时，即同子兰至，与众相

见，亦书名毕。承邀于后堂会饮。

忽报西凉太守马腾相探。承曰：“只推我病，不能接见。”门吏回报。腾大

怒曰：“我夜来在东华门外，亲见他锦袍玉带而出，何以推病耶！吾非无事而来，

怎样拒我！”门吏入报，备言腾怒。承起曰：“诸公少待，暂容承出。”随即出

厅延接。礼毕坐定，腾曰：“腾入觐将还，故来相辞，何见拒也？”承曰：“贱

躯暴疾，有失迎候，罪甚！”腾曰：“面带春色，未见病容。”承无言可答。腾

拂衣便起，嗟叹下阶曰：“皆非救国之人也！”承感其言，挽留之，问曰：“公

谓何人非救国之人？”腾曰：“许田射猎之事，吾尚气满胸膛；公乃国之至戚，

犹自殢于酒色，而不思讨贼，安得为皇家救难扶灾之人乎！”承恐其诈，佯惊曰：

“曹丞相乃国之大臣，朝廷所倚赖，公何出此言？”腾震怒曰：“汝尚以曹贼为

好人耶？”承曰：“线人甚近，请公低声。”腾曰：“贪生怕死之徒，不足以论

大事！”说罢又欲起身。承知腾忠义，乃曰：“公且息怒。某请公看一物。”遂

邀腾入书院，取诏示之。腾读毕，毛发倒竖，咬齿嚼唇，满口流血，谓承曰：

“公若有举动，吾即统西凉兵为外应。”承请腾与诸公相见，取出义状，教腾书

名。腾乃取酒歃血为盟曰：“吾等誓死不负所约！”指坐上五人言曰：“若得十

人，大事谐矣。”承曰：“忠义之士，不行多得。若所与非人，则反相害矣。”

腾教取《鸳行鹭序簿》来检看。检到刘氏宗族，乃拍手言曰：“何不共此人商议？”

众皆问何人。马腾不慌不忙，说出那人来。正是：本因国舅承明诏，又见宗潢佐

汉朝。究竟马腾之言如何，且听下文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