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回 哭祖庙一王死孝 入西川二士争功（1/2）

却说后主在成都，闻邓艾取了绵竹，诸葛瞻父子已亡，大惊，急召文武商议。

近臣奏曰：“城外黎民，扶老携幼，哭声大震，各逃生命。”后主惊惶无措。忽

哨马报到，说魏兵快要城下。多官议曰：“兵微将寡，难以迎敌；不如早弃成都，

奔南中七郡。其地险峻，可以自守，就借蛮兵，再来克复未迟。”光禄医生谯周

曰：“不行。南蛮久反之人，平昔无惠；今若投之，必遭大祸。”多官又奏曰：

“蜀、吴既同盟，今事急矣，可以投之。”周又谏曰：“自古以来，无寄他国为

天子者。臣料魏能吞吴，吴不能吞魏。若称臣于吴，是一辱也；若吴被魏所吞，

陛下再称臣于魏，是两番之辱矣。不如不投吴而降魏。魏必裂土以封陛下，则上

能自守宗庙，下可以保安黎民。愿陛下思之。”后主未决，退入宫中。

越日，众议纷然。谯周见事急，复上疏诤之。后主从谯周之言，正欲出降；

忽屏风后转出一人，厉声而骂周曰：“偷生腐儒，岂可妄议社稷大事！自古安有

降天子哉！”后主视之，乃第五子北地王刘谌也。后主生七子：宗子刘璿，次子

刘瑶，三子刘琮，四子刘瓒，五子即北地王刘谌，六子刘恂，七子刘璩。七子中

惟谌自幼智慧，英敏过人，余皆懦善。后主谓谌曰：“今大臣皆议当降，汝独仗

血气之勇，欲令满城流血耶？”谌曰：“昔先帝在日，谯周未尝干预国政；今妄

议大事，辄起乱言，甚非理也。臣切料成都之兵，尚有数万；姜维全师，皆在剑

阁，若知魏兵犯阙，必来救应：内外攻击，可获大功。岂可听腐儒之言，轻废先

帝之基业乎？”后主叱之曰：“汝小儿岂识天时！”谌叩头哭曰：“若势穷力极，

祸败将及，便当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见先帝可也。怎样降乎！”后

主不听。谌放声大哭曰：“先帝非容易建设基业，今一旦弃之，吾宁死不辱也！”

后主令近臣推出宫门，遂令谯周作降书，遣私署侍中张绍、驸马都尉邓良同谯周

赍玉玺来雒城请降。

时邓艾逐日令数百铁骑来成都哨探。当日见立了降旗，艾大喜。纷歧时，张

绍等至，艾令人迎入。三人拜伏于阶下，呈上降款玉玺。艾拆降书视之，大喜，

受下玉玺，重待张绍、谯周、邓良等。艾作回书，付三人赍回成都，以安人心。

三人拜辞邓艾，径还成都，入见后主，呈上回书，细言邓艾相待之善。后主拆封

视之，大喜，即遣太仆蒋显赍敕令姜维早降；遣尚书郎李虎，送文簿与艾：共户

二十八万，男女九十四万，带甲将士十万二千，仕宦四万，仓粮四十余万，金银

各二千斤，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余物在库，不及具数。择十二月月朔日，君臣

出降。

北地王刘谌闻知，拊膺切齿，乃带剑入宫。其妻崔夫人问曰：“大王今日颜

色异常，何也？”谌曰：“魏兵快要，父皇已纳降款，明日君臣出降，社稷以后

殄灭。吾欲先死以见先帝于地下，不屈膝于他人也！”崔夫人曰：“贤哉！贤哉！

得其死矣！妾请先死，王死未迟。”谌曰：“汝何死耶？”崔夫人曰：“王死父，

妾死夫：其义同也。夫亡妻死，何须问焉！”言讫，触柱而死。谌乃自杀其三子，

并割妻头，提至昭烈庙中，伏地哭曰：“臣羞见基业弃于他人，故先杀妻子，以

绝记挂，后将一命报祖！祖如有灵，知孙之心！”大哭一场，眼中流血，自刎而

死。蜀人闻知，无不伤心。后人有诗赞曰：

“君臣甘屈膝，一子独伤心。去矣西川事，雄哉北地王！捐身酬烈祖，搔首

泣穹苍。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后主听知北地王自刎，乃令人葬之。

越日，魏兵大至。后主率太子诸王，及群臣六十余人，面缚舆榇，出北门十

里而降。邓艾扶起后主，亲解其缚，焚其舆榇，并车入城。后人有诗叹曰：

“魏兵数万入川来，后主偷生失自裁。黄皓终存欺国意，姜维空负济时才。

全忠义士心何烈，守节王孙志可哀。昭烈谋划良不易，一朝功业顿成灰。”

于是成都之人，皆具香花迎接。艾拜后主为骠骑将军，其余文武，各随高下

拜官；请后主还宫，出榜安民，交割客栈。又令太常张峻、益州别驾张绍，招安

各郡军民。又令人说姜维归降。一面遣人赴洛阳报捷。艾闻黄皓奸险，欲斩之。

皓用金宝赂其左右，因此得免。自是汉亡。后人因汉之亡，有追思武侯诗曰：

鱼鸟犹疑畏简书，风云长为护储胥。徒令上将挥神笔，终见降王走传车。管

乐有才真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他年锦里经祠庙，《梁父》吟成恨有余！”

且说太仆蒋显到剑阁，入见姜维，传后主敕命，言归降之事。维大惊失语。

帐下众将听知，一齐怨恨，咬牙怒目，须发倒竖，拔刀砍石大叫曰：“吾等死战，

何以先降耶！”号哭之声，闻数十里。维见人心思汉，乃以善言抚之曰：“众将

勿忧。吾有一计，可复汉室。”众皆求问。姜维与诸将附耳低言，说了战略。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