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他倒不是偏袒刘氏跟章氏,实在是眼下深冬腊月,又到了年节时候,倘若这个时候分家,只怕带着几个儿女的王氏,连年都没办法过好。
再者,近些日子正好是十里八村里正到县衙的日子。若是这时候闹出寡妇分家的事儿,在生了什么是非传出去,他面上也不好看。
“好歹是一家人,什么事儿不能过了年再说?”里正背着手瞧了一眼林宝茹的额头,见裹着伤口的纱布上还渗着些暗红,心里也觉得刘氏这当奶奶的太过狠心。可他再瞧不上刘氏,那刘氏毕竟是长辈。
“你可想好了,这分了家,满仓顶不起事儿来,你下头的几个丫头,还有小山往后怎么过?”
很显然,里正说的话,正好戳到了王氏软肋。她以前之所以那般忍耐,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不就是为着几个孩子着想?
刚刚旁人劝说的时候,她还能态度坚决,但在村里素来威望颇高的里正开口,她就忍不住再度思量起来。
林宝茹见王氏生了犹豫,不由暗暗咬牙,她也清楚村里因着孩子调皮下手狠揍的也不是一家两家,只要不出人命,大家伙儿都不当回事儿。
更没人会因为孩子挨打,而分家或是闹出事端。
可眼下她却不能让好不容易生了分家心思的王氏,再度忍耐下去。于是,不等王氏开口,她先泪眼朦胧的跪下,委屈的磕头求道:“里正叔,分了家,我们一家人或许还能有个盼头,如果不分家,单单是每年一两的奉养银子,就压得我们一家喘不过气来。”
“这两年,我娘带着我们辛辛苦苦耕种一年,打些粮食,全都得换了铜板给奶奶凑奉养,不然奶奶随便拿捏个由头就要把我们几个赔钱丫头发卖了!”
林宝茹咧着嘴,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说道:“我们一年到头的忙活,恨不能一颗野菜都分几顿吃,就算是春天野菜多的时候,吃饭也得混着观音土,就为了给奶奶送奉养?”
林宝茹虽然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句说的却十分清楚。可正因为说的太清楚了,才让人们听到了跌破人们眼眶的事儿。
谁家没分家就交奉养银子啊?那不是笑话么。要是都像林家那般了,村里还不得乱了套!
“什么玩意儿,老娘要点奉养银子还不对了?老/二养了这么多年傻儿子跟赔钱货,临没还养了不知打哪来的野种,老娘可是一句旁的都没说过。如今老/二没了,你们替他尽孝难道不应该?”刘氏就算被压制了气焰,那也是被大家伙儿的冷嘲热讽弄了觉得面上无光了。对于林宝茹跟王氏的遭遇,她可没觉得有半分心软跟心虚。
“奶奶,凭良心说,我们不够孝顺么?我跟我娘给人洗衣服维持生计,可每每得了一文两文的铜板,最后都落到谁手里了?还有大伯娘跟堂弟们的衣裳,春夏秋冬的都谁洗的?”林宝茹也不知哪里来的委屈,大抵是替原身不值得,又或者她本身就残留着原身的怨气,这会儿竟然不受控制的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自打我爹失踪了,我们一家是没被赶出林家,可也只是名儿上没被赶出去。您瞧瞧我们住的地方,再看看您跟大伯母一家住的地方!说实在的,每次我去拿脏衣裳,都忍不住觉得自己不配站在那么大的院子里。”
她说完,就抬头环视四周,目光直直的看向里正,然后抬手戳了戳自己额头的伤口,直到那纱布又渗出了血丝,才惨笑道:“里正叔,您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么?是我奶奶,亲手砸的,说是为了教训我,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拿捏我娘,拿捏我们姐妹的亲事?”
王氏听到闺女的话,哪能忍得住?一宗宗一桩桩的,可都是她跟孩子们经历过的,甭管提起哪一桩来,都是要逼着她们没活路。
如此一来,刚刚还心生动摇的她,自然就忍不住哭起来。
她是苦了半辈子的人,从来没想过让闺女攀附争抢什么。一门心思就想着好生过日子,后来自家男人失踪后,她为着让公婆照应着孩子们,所以不管遭多大的难,都不吭一声,唯恐旁人说一句她对老林家有二心,进而影响了孩子们。
可若仔细琢磨琢磨,就是她满心想着指望的人,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逼着她们的人。
村里好心肠的乡亲,还会拉扯她们一把,甚至给一碗玉米糁,送一把豆角。但她这些年,从老宅这边得到的,除了无尽的责难还有什么?
这么一想,王氏就再也站不住了,尤其是听到婆婆毫无悔改的骂咧之后,心里更是如同刀割一般。只是要让她突然暴起跟公婆干仗,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纵然悲愤异常,她也只是上前跪在自家闺女一旁,对着里正哭道:“但凡有一点盼头,我也不想分家。可现在,我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求里正帮着分家吧......”
看着一向唯唯诺诺的王氏竟然还死咬着要分家,刘氏就更加觉得羞恼了。当即,又是指着鼻子一番不急荤素的咒骂。只可惜,以前见她发怒就任打任骂的王氏,像是吃了秤砣一般就是不动弹一下,不停的磕头要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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