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凉薄(2/2)
她还来不及细想,便眼见着角落里那人好像有所察觉一般投来了视线,任凤华赶忙闭上了眼睛,可那双寒星般的眸子,还是在最后差点两目对接的瞬间让她莫名心悸。
御医诊完了脉,神色颇为怔忡地收回了垫脉用的锦帕。
嬷嬷赶忙上前希冀地向他望去。
却见那御医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才陈述道:“任小姐连日高热,是因为这身上的大小伤口溃烂流脓,害到了内里,再加之——”御医看了眼榻上年纪轻轻却伤痕累累的小姑娘,有些不忍道,“她身上还中了毒——”
“什么?”嬷嬷骇然失声,周围之人亦是满脸惊惧。
“你说我们小姐竟然还中了毒!”嬷嬷心中又气又痛,忍不住哽咽着看向大夫人,“我家小姐来时还好好的,怎么刚进相府就中了毒,平日后院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大夫人在打点的,老奴愚钝,想请夫人您给个解释,我们小姐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害了去!”
话音刚落,大夫人便被抛到了风口浪尖。
她旧日虽说对任凤华院里百般苛刻,但的确没敢真动下毒这阴招,可是眼下人病到了这个地步仍有大半责任在她。
在嬷嬷灼灼的瞪视下,她顿觉理亏,却又想将自己从风波中择出去,因此只好示弱,却还不忘将责任往旁人头上推:“这段日子府中内务匆忙,我确实对华儿院里有些疏忽了,但是我分明是差了几个得力的下人来这帮扶的,也不知怎得,约莫是这些个下人手脚不干净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好似真的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
一旁立马有人帮腔,声音浑厚得有些含糊:“是啊,夫人她向来最是谨慎的,怎会牵扯进这样的事情中去——”
任凤华尽管烧得有些迷糊,却还是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这是她的生父,秦国的相爷,任善。
原本以为到场的大多都是女眷,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想来应当是不愿意被女眷间的瓜葛牵扯,适才一直都在门外听着动静。
在听到大夫人要被指摘之时,才急急出来维护。
而床上躺着的这个危在旦夕的亲生女儿,却好似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摆件一般。
任凤华在心底冷然一笑,心也跟着一节节冷了下去。
老夫人原本想独坐明堂,眼见着风声又要往一边倒了,才冲着任善怒斥道:“你当真来的是个好时候,连亲身女儿都会忘了要看顾吗!”
她懊恼任善为美色所惑,字句都拿捏在蒋氏手里,可是眼下房中尚有外人在,她又不能上前横加指责外扬家丑,于是只能愤愤地将拐杖往地上一杵,又开始和稀泥,“好了,眼下还是华儿的身子要紧,房内不许再吵嚷了,先给华儿治病,其他的事,日后再议!”
众人都已经习惯了老夫人息事宁人的习惯,神色各异。
可是任凤华却不想错过这个用半条命换来的好机会,不然日后怕是要受更多欺凌。
眼看着气氛就要再次岑寂下去,任凤华精准地把握住了其中的间隙,突然在榻上死死拽着薄被痉挛了一下。
众人都知道这是高热不退的症状,赶忙凑上前关切,却齐齐听得床上可怜的小姑娘好似突然跌进了昏黑梦魇之中,眉头紧锁地低低哭喊了起来:“娘,娘——”
任凤华生母已死,幼子思母之情实在令人动容。
“我好痛······华儿好痛啊······娘,你在哪里啊,我好痛······”
榻上的瘦小人影嘶哑着嗓音低低梦呓着,破碎的话语叫闯边的老嬷嬷再也忍受不住地捂脸痛哭起来。
老夫人同样也被戳中心脏,忍不住拭起泪来。
大夫人见老夫人好似有心软的兆头,急急动嘴想要出言蛊惑。
谁知在一旁沉默已久的秦宸霄却突然截过了她的话头,冷声说道:“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原来相爷家的内宅也同外界的话本子似的,甚有故事啊——”
任善自知这是被嘲讽了,一吹胡子就想回呛:“你——”
但是旋即了想起了眼前人是何等身份,便只好将满腔怒气咽了回去,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
老夫人忙出来打圆场,三两句话周转气氛的同时还不忘多留了一个心眼。
这个性情捉摸不定的三皇子好似对她这个卧病在床的嫡孙女格外关注······